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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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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迢曄給蘇錦蘿的回禮,是一只巴掌大的白兔子。

兔子很小,團在蘇錦蘿的掌心裏,毛絨絨一只露出一雙黑烏烏的大眼睛,搭著兩條小短腿扒住蘇錦蘿的手指,一動一動的抖著耳朵,簡直萌到人的心坎裏。

真的好小,好可愛。

蘇錦蘿使勁蹭著它,兩眼彎彎笑成月牙。

那日裏,蘇錦蘿抱了兔子,躲在馬車裏,怎麽都不肯出來,蘇清瑜無奈,只能打包飯菜,先跟蘇錦蘿回去了。

不得不說,靜南王是個非常有心計的人。他知道蘇錦蘿怕他,不喜歡他,如若他送些珠釵玉環之類的東西,蘇錦蘿定是連看都不看一眼。

這兔子卻不一樣。蘇錦蘿雖不喜歡陸迢曄,但實在是喜歡這兔子的緊,恨不得連晚上睡覺都摟著。

“姑娘,香香晚上會在你臉上撒尿的。”雪雁面無表情的道。

“……哦。”蘇錦蘿無奈,依依不舍的看著雪雁將小白兔香香抱回了窩。

“姑娘,這是靜南王送來的籠子和育養手冊。”玉珠兒一手捧著紅漆木盒,一手提著籠子進來。

送了一只活物,本來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,都被靜南王給扯了回來。

蘇錦蘿猶猶豫豫,磨磨蹭蹭伸手,“拿給我瞧瞧吧。”

玉珠兒將籠子放下,取出紅漆木盒內的兔子育養手冊。

這冊子很薄,裏面仔仔細細的寫了如何養兔子,筆鋒溫潤,謹慎流暢,比那日裏陸迢曄落在她臉上的一劃,相去甚遠。

果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。

蘇錦蘿抖落了一下那冊子,裏頭掉出一張素箋。

“羅衾夜夜香”。

她的親哥啊,這是什麽鬼!

蘇錦蘿一哆嗦,連手裏的冊子都甩了出去。

玉珠兒探頭過來,細看後朝蘇錦蘿暧昧笑道:“姑娘,上次您送的茉莉頭油,不是又喚,羅衾夜夜香嘛。”

“還有這個名?”蘇錦蘿一臉震驚。

這麽不正經的名字,她居然送給了那個羅剎!天要亡她!

……

因著那瓶茉莉頭油的事,蘇錦蘿郁悶了整整半日,最後一口氣將妝奩匣子裏剩下的幾瓶茉莉頭油都分送了出去。

這樣,那個煞星就不會誤會了吧?

“姑娘,寶姐兒身旁的大丫鬟白芹來請姑娘去參加詩會。”玉珠兒打了厚氈,讓白芹進來。

說起來,蘇錦蘿自到理國公府來後,除了跟蘇清瑜親密些,跟這些姐姐妹妹都沒處過幾次。

這次她們拋來橄欖枝,雖然說蘇錦蘿琴棋不通,書畫不精,但不好不去,便換過衣物帶著雪雁和玉珠兒去了後花園子。

彩樓小巧玲瓏,飛檐上翹,裏頭槅扇紗窗,錦帳屏風。綺窗邊有一用於繡花的白緞面,對面小幾上放著一把古琴,繡桌上滿置書籍,筆墨,聚著數十姑娘,說說笑笑,嬌聲燕語不斷,格外熱鬧。

“二姐姐來了。”蘇寶懷頭一個瞧見站在門口不知進退的蘇錦蘿,笑瞇瞇迎上來。

“三妹妹。”蘇錦蘿褪下身上的雪帽鶴氅,被蘇寶懷拉著坐到繡墩上。

蘇珍懷坐在蘇錦蘿身邊,替她斟了一碗茶,“二妹妹。”

“大姐。”蘇錦蘿起身見禮。

“不必拘束,都是姐妹。”蘇珍懷柔聲柔氣的勸道。

“二姐姐可還不知道,大姐的才氣是咱們定都城內數一數二的,等閑比不得,過會子二姐姐可要好好幫襯我。”蘇寶懷挽著蘇錦蘿的胳膊道。

蘇錦蘿垂眸,面頰微紅,“我只粗識得幾個字。”

眾人只當蘇錦蘿在謙虛,但只有蘇錦蘿知道,她真的只是粗識得幾個字啊!

在李府時,李老太太疼她,見她不喜讀書,便也沒逼著,這才導致蘇錦蘿琴棋不通,書畫不精,連寫字都歪歪扭扭的不成形。

“表姐就別謙虛了。”方婉巧眾星拱月般的被人圍在一處,神色睥睨的瞅向蘇錦蘿。“表姐怎麽穿成這樣就來了?被人瞧見還以為咱們理國公府怎麽虐待表姐了呢。”

方婉巧年紀尚小,喜歡一人,討厭一人,言語間皆明明白白。

蘇錦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衫。她沒多想,只挑了件舒適的半舊襖裙,襯在這群衣料上佳,款式新穎的貴女中,確實有些寒酸。

眾姑娘沒有人出頭說話,因為誰都不願意得罪方婉巧。

先前傳聞,靜南王特意去尋這蘇錦蘿討要頭油,她們還以為是什麽美人,沒想到只是一款小家碧玉,只一雙眼生的好些,霧蒙蒙的瞧著幹凈。

氣氛有一瞬凝滯,蘇珍懷笑著岔開話題道:“多日作詩,沒甚新意,我這處有一道據說是翟璐先生出的題,眾姊妹可一道解解。”

翟璐先生乃當世大儒,名動天下。聽說就連當今陛下兩次相邀,都沒能將人收為已用。

但蘇錦蘿初來乍到,哪裏聽過什麽翟璐先生,她只知道,不用作詩了,真好。

感激的看了一眼蘇珍懷,蘇錦蘿喘下一口氣。

對上蘇錦蘿那一臉感激,蘇珍懷有些莫名。其實她今日是有備而來,蘇珍懷不知蘇錦蘿底細,不敢比詩,特意取了翟璐先生的題,自己研究半月得解,用來探探蘇錦蘿的底。

作為定都城內有名的才女,蘇珍懷雖只是個二房嫡女,但因著自己才貌雙全的名聲在外,高嫁不成問題。

畢竟理國公府內,一個蘇寶懷雖肚子裏腸子多,但畢竟只是個養女,身份不及她。另一個表姑娘,沒長成不說,才情平平,即使家族勢大,那些高位之人也瞧不上眼她這種秉性。

所以繡樓內略略數十姑娘,才情略勝的身份不足,身份足的卻沒甚才情,蘇珍懷是能拔得頭籌的。只是現下多了一個蘇錦蘿,讓蘇珍懷有些摸不清底細。

這次詩會,是她與蘇寶懷說了之後,讓蘇寶懷去將人請來的。

對於蘇寶懷的心思,蘇珍懷能瞧的一清二楚。她樂的作壁上觀,偶時添把火。

翟璐先生的題被掛在繡面白緞子上,姑娘們臨摹後各自尋了地方去解。

蘇錦蘿偷偷摸摸的寫好,趁人不註意,執筆就出了繡樓躲到側邊的軒楹內。

“今有雞翁一,值錢五;雞母一,值錢三;雞雛三,值錢一。凡百錢買雞百只。問雞翁母雛各幾何。”

她這手醜字,實在是羞於見人啊。

蘇錦蘿這偷偷摸摸的行為,對於有心人來說自是躲不過的。

方婉巧打開紗窗一角,瞧見那趴在軒楹裏跟小丫鬟說話的蘇錦蘿,臉上顯出一抹嘲諷笑意。“定是解不出,去求外援了。”

蘇錦蘿確實是解不出,她拿著那紙翻來覆去,覆去翻來的看,然後又費了許多筆墨勾勾畫畫,算的腦子都疼了還沒解出來。

“姑娘,奴婢去給您添個手爐吧,這軒楹三面透風的,可別把人凍壞了。”

蘇錦蘿正算的煩悶,只揮了揮手。

玉珠兒去替蘇錦蘿取手爐,雪雁去替她端熱茶,小小軒楹內,一瞬只剩蘇錦蘿一人。

“唔……”蘇錦蘿趴在書案上,腦子疼的厲害,不知何時竟趴著睡了。

雖說是睡了,但也不過片刻,蘇錦蘿甩開一腦子的雞,伸著僵直的胳膊動作,提裙出了軒楹去小解。

繡樓內依舊熱火朝天,眾姑娘們都不願示弱,一頭紮進那道難題裏,就連方婉巧都皺著秀眉算了好幾十張紙。

蘇錦蘿急匆匆的解決完,正準備回去繼續解,被尋來的玉珠兒告知,今日沒有人解出來,明日再聚。

確實,連蘇珍懷都解了半月,她們怎麽可能一日就解出來了呢。

扶著腦袋轉身回錦璽閣,路過房廊時,渾渾噩噩的蘇錦蘿跟一個人撞了正著。

“唔……”被身後的玉珠兒扶住,蘇錦蘿仰頭,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陸迢曄。

房廊上掛著小丫鬟新掛上去的紅紗籠燈,燈光氤氳下,燈影錯亂,男人垂眸而視,眼瞼處一點朱痣越發明顯。

陸迢曄面無表情的擡腳側身而過,聲音清潤。“法子用錯了。”

玉珠兒將蘇錦蘿扶住,往側邊避開。陸迢曄身後隨著好幾個公子哥,顯然都是聽聞今日繡樓有詩會,而結伴來理國公府游園,想一睹這被傳的神乎其神的二姑娘。

方才見一貫清冷,不近女色的靜南王都破格搭話,可見傳聞是真,眾人好奇心更甚。

蘇錦蘿低著小腦袋,眾人沒瞧清楚模樣,但看身姿形態,便覺平常,只一身玉膚在燈色下,似是抹了一層凝脂。

有些失望,但又有些心癢。

男人,慣愛那些看上去無害乖巧的小姑娘,瞧見便想欺負逗弄一番。蘇錦蘿便就是這麽一個人,幹幹凈凈,清淩淩的立在那處,戴著雪帽露出半張瓷白小臉,眼睫輕顫,楚楚可憐。

一眾人過去,玉珠兒似是發現了什麽,趕緊用雪帽將蘇錦蘿的臉遮了。

蘇錦蘿聽到陸迢曄說話,尿急的疾奔回錦璽閣。

解決完問題,蘇錦蘿坐在暖融融的主屋內,終於是知道為什麽那偽君子會對她說那番話。

手持靶鏡,蘇錦蘿郁悶的擦了擦臉上的墨斑。

這墨斑應該是她在軒楹睡覺的時候,墨汁未幹,粘在她臉上的。寫的是她今日的解題答案。

法子用錯了?她根本就沒什麽法子。

算了,愛誰解誰解,那麽難的題她哪裏會啊,還是別為難她的腦子了。

不過只一想到今日被那偽君子瞧了醜模樣,蘇錦蘿就感覺心裏憋屈的慌。這偽君子看來,是真盯上自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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